刀刃舞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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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思外婆桥

已有 823 次阅读2008-11-25 18:32 |个人分类:沁兰寄语|

“摇啊摇，摇啊摇，摇到外婆桥”。儿时初听这首童谣，心中便顿生无限的向往和猜想，世上真有一座桥较外婆桥吗？是石头砌成，还是木头架得？当然这些与它的名字相比都显得不再重要。每个人都有一个外婆，有些是远年的记忆，有些是眼前的身影，远年的记忆因为遥远而日趋模糊，眼前的身影因为太过相近而不易感悟。唯有这不远不近间，才能处处感怀，夜夜冥思。正如此刻，我这游走异地的外孙对远乡外婆的遥望，深寂的夜，不免有些挂念。

    同是一个秋夜，一个新生命呱呱落地。感谢母亲强忍着剧痛将我带到了这个世界，莫不是人类恒久的母爱绝不能如此的坚定和强烈。钻出温暖的子宫，一双粗糙的手将我稳稳地托起，这意味着另一种母爱，来源于母亲高于母亲的爱，母爱之母爱，这便是外婆。自己出生时的情景定然谁都无法记得，但在场众人的喜悦是溢于言表的。而外婆的脸上除了喜悦也多了几分心疼，心疼自己的闺女遭了多大的罪啊，十月怀胎，一朝分娩，才诞生了眼前这个可爱的小东西。当然也心疼眼前这温润乖巧的小外孙。你历经险阻，从千亿个竞争者中脱颖而出，又经落床、成胚、临盆、分娩各个难关，义无反顾的来到这个世界上，殊不知，今后还有更多的难关你要去闯哩。于是，将这个小外孙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，嘴里不停地念叨：“快长大，快长大，长大好当科学家；快长高，快长高，长高好把大学考。”外婆一天天地念叨，小外孙也一天天地长大、长高。

    小儿初长成，对外界有了朦朦胧胧的记忆。小外孙身子大了，外婆的双手也渐渐抱不拢了，但又不愿外孙走路累着，便背起外孙步履沉缓地走着。走在山野丘林。走在田埂塘边。不懂事的外孙在外婆的背上一阵阵地嬉闹，年迈的外婆却深感岁月的步步辛劳。走到桥上，一眼望去，外孙看的是花花绿绿的大千世界，外婆看的却是历历在目的过往沧桑。这种沧桑铭记在心里，印刻在脸上。每一声叹息都是生活的告念，每一道皱纹都是历史的沉淀。歇息片刻，回过头来，祖孙两人对眼相望，会心一笑，外婆心想：小外孙啊，你的路还长着哩，就让外婆背你一段吧，等外婆背不动了，你也就长大了。

    当外婆将外孙放下的时候，小外孙也准备上学了。外婆牵着外孙的手，一路送到镇子口。整了整书包，又擦了擦小手；理了理头发，又拍了拍裤口。从襁褓中的小娇娃，到土堆上的小泥孩，外婆看着外孙一天天的长大。外孙在外婆心里似乎永远都看不够，想不够。今天外孙就要变成读书郎，这也意味着外孙要离开外婆的怀抱去真正地看看多彩的世界，去勇敢地闯闯陌生的世界。临别了，似乎总有很多话要说，但又迷离在心际总也说不出口。百感交集，比那年女儿出嫁更觉得踌躇伤感。外孙上了车，外婆扒在车船前，只说了一句话：“好好读书，听爸妈的话。”车开走了，外婆不舍的紧跟上来，一开始是走，后来近乎小跑。车走远了，外婆也跑不动了，她停在桥头远远的挥手，远去的身影愈来愈小，直至消失在外孙的视野中。

    外孙上了小学，上初中；上了初中，上高中；外婆总在心里一遍遍地掐算着：今年，应该上大学了吧，是上大学了。

    外孙上大学的那天，外婆显得比谁都激动，但又比谁都平静。她早早地起床，走向鸡窝，取出几枚还带有余温的鸡蛋，连同几天前取的鸡蛋一起下到锅里煮，煮好的鸡蛋红彤彤、光灿灿的，为外孙的未来讨个好彩头。煮好的鸡蛋用红纸一个个的裹好，再用大张的报纸包实，用紧致的麻绳扎好，临了还不忘在面上贴一小张红纸，图个吉利。外婆提上鸡蛋和一个绿色的布袋，赶上早班车，去到县城，给心爱的小外孙送行。临别时，外婆似乎依然有很多话要说，但依然没有说，只是一句：“好好读书，听老师的话。”火车开动，外婆在月台轻轻挥手，这场景竟是那么的熟悉。

    在车上，外孙打开外婆给的布袋子，里面有个报纸包着的一个包裹，里三层外三层。揭开来，报纸成了油纸。里面竟是外孙最喜欢吃的零嘴——“豆角酥”。名叫“豆角酥”并非用豆角所做，则是用发过的油面加糖和明矾，下油锅炸制而成，因成品细长，形如豆角，入口酥脆，声如嚼豆，由此得名。这其实是再普通不过的乡里小食了。小时候，每每外孙从县城来，总要拉着外婆到镇子巷尾等刚出锅的“豆角酥”，刚出锅的“豆角酥”不仅不脆而且十分滚烫。但外孙总是急不可耐的抓起一根就往嘴里放，手脚之快，外婆的劝阻都跟不上。因而往往是惨叫一声，接来又是哈哈大笑。片刻后，“嘎嘣嘎嘣”的声音便在外孙的嘴里响个不停。外孙不仅手里捧着一堆，怀里还揣着一大包。他拿出一根，吹了吹，凑到外婆嘴边嘟哝着：“外婆，来一根，不烫。”外婆摇摇头，“外婆吃不动，没牙了，前几天又掉了一颗。你吃吧。”外孙笑了笑，又把手里的“美食”丢进了嘴里，得意地嚼着。外婆看着也呵呵的笑。外孙淘气，蹦蹦跳跳，“豆角酥”撒了一路，外婆也捡了一路。吹了吹，裹在手绢里，等到别的孩子来的时候，再从铁皮罐子里拿出来，每人发两根。但也又外婆捡不到的，那就是外孙趴在桥栏边，散落到小河里的。小河静静的，清清的。“豆角酥”掉到河里，河面激起一片涟漪，泛起层层油花，四散开去。青山碧水，映着夕阳下七彩的余晖。直至今日，外孙一旦想念起远方的外婆总要打开铁皮罐，铺开塑胶纸，抓出一把香脆的“豆角酥”，细细地品味。它虽不比“肯德基”“麦当劳”的制品来得美味，但总有那么一些美味之外的感觉让我久久不能体会。

    除了“豆角酥”还有一样物件常伴我的身边。这便是外婆纳的鞋垫。从外观看，外婆纳的鞋垫并不好看，甚至有点粗糙。有破旧的帆布，洗薄的床单，褪色的被面，还有我不穿的牛仔裤也能成为外婆选材的对象。虽说粗陋，但都是外婆一针一针缝的。小时候，外孙有汗脚的毛病。所以外婆一年要给外孙纳两次鞋垫。有时四双，有时六双。一半春夏用，一半秋冬用。春夏用的薄，用料实，纳得密，好透气。秋冬用的厚，续了棉，纳得稀，松软保暖很易吸汗。这一双双鞋垫从幼儿一直伴随着我步入高中，中途几乎没有怎么中断过。上高中时，外婆的眼神不好，是早年的油灯熏坏了眼睛，所以再也动不了针线活。自那时起，我便再也没有穿过外婆纳的鞋垫了。现在大学毕业，参加工作，每当去商店买鞋看见柜台边陈列的所谓“高档鞋垫”“高科技鞋垫”，我心里觉得都比不上外婆纳的其貌不扬的鞋垫那般暖脚暖心。

    现在大学毕业，在外地工作，和外婆见面的机会便愈发的少了，只有春节长假才能回去陪伴老人家几天。家乡经济发展很快，原来泥泞颠簸的山野小路，现在也便得笔直平实。山村中的景色依然那么丰润和美。只是多了些城市中的俗媚和科技污染，每当看见总是心中不快。还好那幼年时的玩耍其间的小桥还在，似乎它在那方寸之间坐立几百年而不变，它就是这样静静地看着，静静地等着，看多少祖辈送走自己的子孙，等多少游子归返自己的祖地。车子从小桥上驶过，我默默地向它致意。下了车来，马不停蹄地向外婆家奔去。家里的土瓦房没有了，是城市人期盼的小高楼。我想要奔跑起来，似乎奔跑都觉得缓慢。我越走越近，心里忐忑，又着急，一直遥想着前方，直到眼前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。她坐在门前，头发斑白，眼窝深陷，皱纹紧致，身躯佝偻，双手拄拐，目光凝望前方，深邃而苍白，夕阳斜照，宛如一尊雕塑。我腿脚凝固了，鼻子闭塞了，眼睛湿润了，心房揪紧了。那一刻，我差点哭出声来。一顿倾泻后，我拭了拭眼角的泪水，急步的跑向外婆，紧紧的将她抱住。回家的日子不长，但是外婆天天都是笑呵呵的。她中风后腿脚不便，但仍不忘我爱吃的零食。为了这零食，十分钟的路程，外婆用了近一个小时。她从那铁皮罐子里抓出一把，塞到我手里的时候，泪水又忍不住夺框而出。“傻孩子，哭什么？”外婆安慰着，转过身去又嘟哝了一句，“这孩子好心软。”外孙又要走了，外婆坚持要送，外孙死活不让。僵持之下，外孙转头便跑，一边跑，一边擦拭眼角飞过的泪花。回过头来，外婆屹立在远处，渺小而高大，模糊而深刻。车一路平稳，忽而颠簸，外孙知道是驶过了小桥，小桥依旧，只是未见外婆的送别的身影。天空忽然阴沉，淅淅沥沥的降下春雨，小桥沁水略显斑驳和虚幻，只见越行越远。

    写到这里，心里不免有些酸楚。今日正是外婆的寿辰，而您疼爱的外孙却不能回去看您。希望您能原谅。他漂泊南疆，但心里何尝不日夜挂念着您和您的女儿，我的母亲。只恨壮志未酬，心血难诉。他此刻只能面对北方三顿三叩。祝愿您老和天下的外婆，身体康健，晚年吉祥。

    在这个静谧的夜，又不知有多少外孙在挂怀着远方的外婆。邻里的“爱哭郎”逐渐声歇，想必是在母亲的怀中睡去。我不禁猜想，这位母亲是否在唱着这样的歌谣，“摇啊摇，摇啊摇，摇到外婆桥”。

维远   2008年9月6日沁兰别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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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冰峰蝴蝶 2008-11-25 19:18: 小时候外婆是最亲的人，恐怕大家都这么认为吧。

回复刀刃舞者 2008-11-25 19:19: 冰峰蝴蝶: 小时候外婆是最亲的人，恐怕大家都这么认为吧。
我和外婆的感情很好的，甚至强过我的表弟，也就是我外婆的孙子。

回复冰峰蝴蝶 2008-11-25 19:25: 刀刃舞者: 我和外婆的感情很好的，甚至强过我的表弟，也就是我外婆的孙子。
我也喜欢外婆，可惜婚礼前的一周她没能看到我结婚的样子就走了，当然了，婚礼到现在也没有举行……

回复刀刃舞者 2008-11-25 19:27: 冰峰蝴蝶: 我也喜欢外婆，可惜婚礼前的一周她没能看到我结婚的样子就走了，当然了，婚礼到现在也没有举行……
？？
结婚前一周与现在也没有举行。有点看不懂。

回复冰峰蝴蝶 2008-11-25 19:32: 刀刃舞者: ？？
结婚前一周与现在也没有举行。有点看不懂。
婚礼日期前一周的时候我外婆去世了。所以我的婚礼泡汤了，到现在已经结婚几年了还没有举行婚礼呢。

回复刀刃舞者 2008-11-25 19:34: 冰峰蝴蝶: 婚礼日期前一周的时候我外婆去世了。所以我的婚礼泡汤了，到现在已经结婚几年了还没有举行婚礼呢。
很可惜哦，你的孝心，老人家一定会泉下有知的。还是抓紧时间把婚礼办了吧。说实话我有点怕结婚。呵呵

回复冰峰蝴蝶 2008-11-25 19:39: 刀刃舞者: 很可惜哦，你的孝心，老人家一定会泉下有知的。还是抓紧时间把婚礼办了吧。说实话我有点怕结婚。呵呵
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办婚礼了，想起婚礼就想起外婆了。
结婚之前我也害怕，因为我不敢承诺对方我会让他一辈子都幸福，但是我觉得他是值得我努力付出的人，所以结婚了。

回复刀刃舞者 2008-11-25 19:45: 冰峰蝴蝶: 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办婚礼了，想起婚礼就想起外婆了。
结婚之前我也害怕，因为我不敢承诺对方我会让他一辈子都幸福，但是我觉得他是值得我努力付出的人，所以结婚
祝愿你们幸福

回复君宇舞童 2008-11-25 21:22: 我从没见过外婆，外公，只见过姥姥，姥爷，但小时后也没跟他们过过。不过他们的慈祥给我印象很深！
遗憾有时候也是一种美啊

回复刀刃舞者 2008-11-25 21:46: 君宇舞童: 我从没见过外婆，外公，只见过姥姥，姥爷，但小时后也没跟他们过过。不过他们的慈祥给我印象很深！
遗憾有时候也是一种美啊
啥啊，北方叫姥姥，南方叫外婆。

回复君宇舞童 2008-11-25 21:49: 倒，我当时没反应过来，我说的是没见过爷爷和奶奶

回复刀刃舞者 2008-11-25 21:55: 君宇舞童: 倒，我当时没反应过来，我说的是没见过爷爷和奶奶
O(∩_∩)O哈哈~差别很大

回复君宇舞童 2008-11-25 22:00: 哈哈，其实老人们都是一样慈祥的。可惜我没有机会对他们尽多少孝道。我儿子真幸福，不管是爷爷奶奶，还是姥姥姥爷，都对他好极了。
你也很开朗啊，以后聊吧，我下了，明天还要上班哈

回复 delphinekoay 2008-11-25 23:11: 美好的回忆。。。

回复冰峰蝴蝶 2008-11-26 11:31: 刀刃舞者: 祝愿你们幸福
谢谢，也希望你能早点找到水晶鞋的主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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